2011年11月23日 星期三


偏執而不知足的老人說:「我同佢捱咗幾十年,佢買5蚊嘢都同我計番錢,而家幾千蚊幾千蚊咁借畀個女人」,一邊吞下孫女兒好不容易才哄得到她吃的白粥。「我想佢快啲死......我好心痛,點解佢會無端端有個咁嘅病」,然後,老人流下兩行淚,滲著強烈的不甘,和怨恨。孫女兒把沉重的語句摻和粥和炒麵咽下,不情願地丟下偏執的老人,獨自上班去。

正在反老還童的老人背著偏執的老人,迷戀上按摩的女人,偏執的老人向6個兒女、15個孫子、4.5個曾孫宣佈:「我不要再見到這個人,請把他關到專門收容那些活了近百年的人的院舍。」二女兒拒絕,說,會把正在反老還童的老人照顧到百年歸老。

偏執的老人責備以調停家庭糾紛為專業的女人,說她只維護正在反老還童的老人。

正在反老還童的老人向以治療心病為專業的白袍人說:「我激嬲咗婆婆,佢唔畀我返屋企。」現棲息於二女兒家、正在反老還童的老人回頭向女兒說:「我想返屋企,拎番梘,冇番梘沖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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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是個多麼耽溺於美的女人啊。六十五歲的時候,突然去紋了眉和眼線,七十歲的時候,還問我她該不該去隆鼻。多少次,她和我一起站在樓梳妝鏡前,她說:「女兒,妳要化妝。女人,就是要漂亮。」
現在,她的手臂佈滿了黑斑。
我幫她擦了口紅,說:「來,抿一抿。」她抿了抿唇。
我幫她上了腮紅。
在她紋過的眉上,又畫了一道彎彎淡眉。
「妳看,」我摟著她,面對著大鏡,「冬英多漂亮啊。」
她驚訝,「咦,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妳的女兒嘛。」我環抱著她瘦弱的肩膀,對著鏡子裡的人,說:「媽,妳看妳多漂亮。我明天要走喔,要上班,不能不去的,但馬上會回來看你。」
── 龍應台,「姻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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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8月26日 星期五

地獄

(筆者攝於油麻地果欄)


馬可波羅說:「生靈的地獄,不是一個即將來臨的地方;如果真有一個地獄,它已經在這兒存在了,那是我們每天生活其間的地獄,是我們聚在一起而形成的地獄。有兩種方法可以逃離,不再受苦痛折磨。對大多數人而言,第一種方法比較容易:接受地獄,作為它的一部分,直到你再也看不到它。第二種方法比較危險,而且需要時時戒慎憂慮:在地獄裡頭,尋找並學習辦認甚麼人,以及甚麼東西不是地獄,然後,讓它們繼續存活,給它們空間。」

──《看不見的城市》,卡爾維諾







2011年8月13日 星期六

給十年後的G


妳好嗎?我還算不錯。妳適應了地球的生活了嗎?妳還記得這年所發生過的事嗎?最重要的是,妳還記得我嗎?

突然寫起這篇文章,是因為拜讀了何翹楚的「給十年後的楚」,然後我發現有很多話想跟妳說,想知道妳過得好不好。

理想

2011年,妳26歲,第一年唸碩士,出來工作第4個年頭了,才剛找到第一份算是隨自己意願找的工作──記者,也算是文字工作者吧。縱使在這段時間裡,很多人跑來跟我說,政治記者這份工作很適合你啊,但我心裡明白,這不是我最理想的工作,我最想過的生活。每天看著這群人在比無恥,總教人感到納悶。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裡,很多時候也會感到很累,活得很吃力,可是人浮於事,在這裡我只能遙遠地祝福妳已經找到了寧靜而浩瀚的世界。

2011年3月15日 星期二

抗爭的藝術──術抗爭的子論》中藝術抗爭
記「我愛我家‧馬屎埔粵曲迎新歲」音樂會

(同時載於香港獨立媒體)

兔年的大年初十一,天下著雨,像在抽泣。一群年輕人很早便在這濕冷的天氣中營營地勞動起來。那邊在菜園村瓦礫中綻放的「新春胡士托‧拆到爛晒音樂嘉年華」與「廢墟藝術節」剛「完滿」落幕,這邊同樣是非原居民本地農村的粉嶺馬屎埔村則辦起粵曲音樂會來,吸引了不少在附近居住的長者居民來觀賞,當中甚至有菜園村的村民到來支持。雖然在菜園村的頹垣敗瓦中,我們已經可以預視,這條寧靜的小農村──就如所有本地非原居民農村──的悲劇命運,但是我們期待這些藝術工作者在人們心中種下的種子就像馬屎埔田地裡所種的果樹與蔬菜那般,會於寒冬後萌芽成長,最終修成正果。

馬屎埔村位於粉嶺馬適路旁、梧桐河沿岸,亦是政府「新界東北三合一新發展區(NDAs)」中受影響的農村之一,村中大部分農地已被恆基兆業及其他相關地產公司收購,大約兩至三年回園村境將全不復再,反之會建成像一路之隔的綠悠軒、帝庭軒等大型私人屋苑。

一群年輕人眼見仍在馬屎埔村過著簡樸務農生活的村民被地產商無理迫遷而感到憤慨非常,為尋求公義,同時保護香港僅存的田園生境,於是組成了「土地呼吸」,希望能以藝術形式為村民發聲,並以此引起香港人對自己腳下土地的反思。於是,繼去年十一月舉辦「土地呼吸‧馬屎埔音樂」得到空前成功後,他們再接再勵,繼續連同港青創意藝術教育計劃和馬寶寶社區農場,舉辦「我愛我家‧馬屎埔粵曲迎新歲」音樂會。「土地呼吸」發言人指出,希望透過音樂會,告訴在附近居住的居民,甚至馬屎埔村中仍未太了解現今事態的的村民,自己的「家」正在蘊釀怎麼樣的巨大變化。

『陳腐了就必須毀壞。記憶抑或存在,都在這裡終止。
──黃碧雲,《血卡門》 』

2011年3月4日 星期五

光影重溫:〈世紀末暑假〉(金子修介,1988)



記得早前,bc Sunday曾經重映金子修介的〈世紀末暑假〉(1988),惟當時因事忙而錯過了。近日,想買DVD回家看,怎知Kubrick的店員卻告知此片的影碟已絕版(!),此故事教訓本小姐「錢非萬能」的道理。然而,上天憐恤,九天前竟然有人把此片(中文字幕版)上載到土豆網。強國萬歲!

電影甫開始,便被導演鏡頭下的唯美影像緊緊攝住。湖光山色、森林裡的宿舍、青春、盛夏、少年胴體、熾烈不安、令人窒息的欲望、異色、曖昧、蠢蠢欲動、煙火、沒有成年人的自由世界......一堆唯美得好像只能夠存在於回憶中的詞彙不斷在腦海中湧現。現實殘酷而醜陃,唯美便往往源於不現實。於是,現實世界中常常被視為導致遺憾產生的源頭,例如:時間、空間、身份、性別、生死,在電影中均被刻意模糊掉,而造成一幅美輪美奐,沒有遺憾的圖畫。

2011年1月21日 星期五

Tactic

「政府於十一月十九日派員再到菜園村收地,做成一定程度的滋擾;亦受到示威者阻止,未能進行有關工作……」[1];「地政總署聯同警察過百人,九月廿八日闖入屯門紫田村將所有村民趕走。翌日各報以『收地終完成』、『收地順利』、『和平清拆紫田村』為題目……」[2] 在這些農地回收作發展用途的事件中,一直聲稱「可持續發展」、「人性化處理事件」的政府官員,從來都沒有理會過當地居民的實際情況與死活。其實,除了政府項目,大地產商在其私人收地項目之下對農村非原居民住戶所作出的逼遷行為,更是令人不忍卒睹。

位於粉嶺聯和墟附近的馬屎埔村,十多年前因為私人發展商收地,用以興建大型私人屋苑,以致其中的部分農地被改建成今天的「御庭軒」、「帝庭軒」、「綠悠軒」,以及令部分居於上述位置村民被逼往村內遷移。

今天,新界東北地區發展迅速,而政府施政報告(2007-2008)亦公佈了「三合一」新市鎮低密度發展計劃[3],因而令到早已在該區大量屯積土地的大地產商忽然憶起這位被冷落多年的「後宮佳麗」,對馬屎埔村(以及鄰近石湖新村、天平村等)村民摩拳擦掌,開始以各種手段進行逼遷。直至事件被「新界東北發展關注組」發現,才引起(相對較為)廣泛的關注。

2011年1月14日 星期五

跟「戀愛」有關的二三事

1.
有種老生常談而又庸俗不堪的說法,說戀愛就有如感冒,大概比喻那種來得快去得快、不知何時到來何時離去的飄忽。的確,戀愛的徵狀就有如感冒般,暈眩、呼吸困難、心跳加速、輕飄飄、暗喜(因為多了休息的時間啊)、憂傷(除了辛苦,你還知道這個突如期來的假期很快便會結束)......

我以為感冒痊癒後,戀愛感覺就會跟著離去。然而,戀愛和感冒不同的是,感冒還有藥可醫,而戀愛,則無藥可救。

我的天,這比喻真俗不可耐。

2.
母親說,愛也要理性;我說,愛就是不理性。母親說,那就是不對;我說,不對你也會愛,愛就是愛。母親說,也要想想他的缺點;我說,他沒有優點只有缺點你也會愛,如果你愛;母親說,那真不理性,是錯的;我說,愛是感覺,沒有對錯。母親說,不對,應理性地分析利害,平衡優缺點;我說,理性用左腦,愛用右腦。母親說,梗係唔係啦。

我(們)其實還是不是在討論租房子的事?

3.
從前有個女孩,她有過三段戀情。第一段戀情,二人自小青梅竹馬,縱有不滿,但最後大家都可以和平分手。第二段戀情,在一起不足三個月,女孩便突然被甩掉了。第三段戀情,在一起不足半年,女孩也被甩掉了。

連續被兩個男人甩掉,女孩於是想,這會不會是自己有問題。否則,怎麼會有這樣的結果?連續遇到兩個仆街的可能性有多大呢?所以仆街的會不會是自己?

朋友叫她不要這樣想,可能不是她的問題呢。然而,她就是怕根本就是她的問題,而她卻不這樣想。

2011年1月9日 星期日

沒有理由


生平第一個展覽已經開幕,心裡卻好像沒有半點興奮的感覺。我也很困惑,為何找不到興奮的理由(畢竟辦展覽是我「死前必做十件事」的首三位之一)。

或許我在懷疑,究竟我做這些事情的目的是甚麼。

上班的時候,偶爾受老闆無理的氣,和不合理地低的薪金;但如果老闆不在,我就可以造造書,打打blog,畫一下畫,或準備展覽的事(真係無嘢做呀...... 做晒啦......);下班就去上學,閱讀,快樂抗爭,搞創意藝術。我在想,這是否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同事問:為甚麼妳的「副業」都是不賺錢的?好勝心可能會回答:人生存不只是為錢。然而,那究竟是為了甚麼呢?我卻怎樣想不出確切的答案。

試想像,當你夜闌人靜時坐在床上沉思,想到你日間受盡壓力地工作,換來卻是連繳付碩士課程的學費也不夠的薪金;當你發現你所讀的書雖然是你所渴望得到的知識,但卻似乎無助你將來賺更多的錢,更遑論替父母負起家庭重擔;當你發現你從事的所謂業餘藝術事業,卻竟有如自瀆──只是精力和能量的純粹消耗,而沒有實際的得益。然後,你便會理解那種甚麼事都不能讓你完全興奮起來的感覺。